落枫雪沁

【瑜昉】肉食者(3)

·拖太久啦大家要不要点进我lof回忆一下前文……依旧有病预警。


有次也是下午,天色正亮的时候他们已滚在一处不知多久,尹昉先前出来过一次,含含糊糊喊着什么,黄长官黄司令,全是他离了这张床死也不会出口的词。忽然一只颇圆润的黄猫从半开窗扇里蹿进来。他被压着跪在床上,余光瞥见毛绒绒的黄色肉球,眼睛一下子亮了,偏过头盯着那猫,对身体里的动作一下子没了反应。还是黄景瑜在他腿根掐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尽职尽责地叫几声,背台本似的规整。

黄景瑜一放开他他立刻扯件衣服跳下床,叫两声招呼猫过来。猫出奇地喜欢他,在他身上转着圈儿蹭。他又怕蹭什么东西在猫身上,越是躲猫越黏得厉害。黄景瑜趴在床上看着,微妙地觉得有点嫉妒。“这猫平时见我理都不理,特别凶。你别让它挠了。”他喊尹昉。

“猫可会看人了,你这样长得凶又打过仗的,它见了就躲。”尹昉挠着猫脖子,眼睛盯在圆滚滚的肚子上,随口说。

“我哪凶了?”黄景瑜问。

“你看人都是横着眼睛扫过去。第一次见我也这样,叉着腿往那儿一坐,谁知道支着什么,瞟我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我看见你就没准备能活着回去。”

黄景瑜哑然,想了想当时情状大抵如此,不知怎么接话。倒是尹昉轻轻巧巧揭过这段,继续说:“我小时候戏班子里养了只猫,特别聪明,哪个教习发火了,它都懂躲着几天,单是和我好——猫总是比人好活,比人机灵,想躲谁也能躲开。”

黄景瑜不知道他怎么感叹起来,话里话外还隐隐约约带点指桑骂槐。明明没病没灾,刚刚自己也算温存,阳光也正好。他觉得尹昉总是想得多,明明一路遇上这么多人无不护着他,他却像把人间冷暖都尝过一遍一般。

尹昉把猫抱起来坐到床沿上,捏着它爪子晃一晃给黄景瑜看。黄景瑜伸手想碰碰它,猫在尹昉怀里疯了似的挣扎,钻出来跑得逃难一般。

 

也不是每一次尹昉来都能挑准时候。最不巧的一次是他撞上黄景瑜设局请客,进屋来酒肉都撤了,正厅里摆起几张桌子,各桌边拢一群人赌钱。客人既都是同僚,就免不得叫些舞女花魁的来助兴。黄景瑜在一张桌边打牌,听得下人说尹先生来了,挥手示意让他进厅。尹昉进来时黄景瑜正在女孩子堆里,笑着逗那些粉雕玉琢的人儿,半副心思在牌上,半副倒在她们脸上。他见尹昉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轻描淡写叫声昉儿过来,揽着他腰继续玩,不时还和旁桌几人说笑两句。过了一会儿他把牌一扔,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伸手推尹昉:“你站在我旁边——我就没赢过!你个小狐媚子真个专吸人运,亏我命硬,不然上过两次便该镇不住你。”他说话时手掌在尹昉小腹上按着揉着,觉得渐有了形状又拽过一个女孩儿按在他身上。“去,陪你们尹老板进屋玩会儿,让他把我那点儿手气射出来还我。”说完又推一下女孩儿后背,“还愣着?去啊!”

尹昉全身的血都往底下涌,脸却转成惨白。女孩儿拽着他手腕往屋里推,他浑浑噩噩跟着进去,回手砸上门。

门一关两人脸色都变了。女孩不由分说往尹昉身上挨,又把他往床上推,话说得又轻又急,红着眼睛哀求:“尹老板您让我这一次,我再难忘您的恩。外头黄将军是什么脾气您也知道,您不让我,我,我今天哪有命出得您家门!”她说着便倾在尹昉腿上,抖着手一粒粒解胸前盘扣,妆化得本来白,此刻简直死人一样血色全无。

尹昉使劲把她掰开,低声吼她:“你听我说!我是他什么人?你不碰我没法交代,碰了我更没法交代!”

女孩被他吓得怔在原地,眼泪一串串往下滚,眼睛睁得很大,也不做声。她当然知道那些坊间传闻,说黄景瑜迷上个外头来的男学生,强给人留在这里,半年多了居然还不厌,宠到天上去。她知道黄景瑜的话违逆不起,这人同样动不起,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啊,看哭成这样,扣子扣上。”尹昉叹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退开点站起身,靠在雕着鸳鸯榴花的床柱上看着她。女孩吸吸鼻子硬挤出一个笑,侧过身去整理衣服,低声说句谢谢。尹昉看她收拾得差不多,便说:“起来吧,别坐他床上,那边坐着去。他这人护地盘护得不行,平日里自己起来就见不得别人在他床上。”说着指指墙边一把硬木圈椅,等女孩坐过去,自己把床单整了又整,觉得看的过去了才放手,另找一把椅子坐下。

“你别出去了,见他不好交代。在这儿等着吧,等他自己知道回来睡觉,脑子就该清醒点。有我挡着呢,你要是死在这儿,我也是死在你前面那个。”尹昉慢慢说,咬字极清晰。他们一直没开灯,黑夜里只前廊那边遥遥透过一点亮,看不太清他脸色,只知道他略低着头,眉骨鼻梁的轮廓都像小孩儿,眼神却无端令人想起豹子——天真纯然,亦有杀伐气。

猫叼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从窗缝溜进来。黑暗里老鼠尖叫凄厉,猫却松了口,漠不关心似的坐在那里,看吓呆了的老鼠回过神来,拼了命认准一个方向往前跑,小爪子在地上刮出绝望又细碎的声响。见它要跑远了,猫一跃而起,把它叼回原处又松开。老鼠叫得更尖锐,跑得更奋力。

猫只坐在那儿,歪点头看它,甚至有那么片刻佯作转头。它的眼睛明亮得像金色烛火,像一扇门之隔的灯火辉煌。

到最后猫热切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颇无聊地半阖上眼。老鼠跑得一次比一次拼命,但一次比一次慢。猫一口咬住它,咀嚼起柔软温热的毛皮。它眯着眼睛,吃得很香甜。

两人坐在黑暗里,屏着气息听那点细小的骨血破碎声。声响停歇时猫糯糯叫一声往尹昉身上蹭。尹昉把它抱到腿上,它便用带血的舌头舔尹昉下颌,触感粗粝,像极了带着枪茧的指腹。

尹昉在微明灯火里无声笑起来,拿袖口给它蹭蹭嘴。猫挨着它胸口腻歪片刻,自己舔起毛来,过不一会儿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只。尹昉把挺沉的毛球端给女孩,道:“抱着把,抱着安心点。”说罢自顾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去,呼吸清浅匀细。

到女孩觉得他早睡了,并且自己也快睡过去时,听他忽然问:“哎,景瑜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怎的怕成这样?”

“尹老板你……不生气?”女孩问得小心翼翼。一般这样被捧到天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正房习气,见不得别人说和自己那位曾经沧海,半是嫉妒半是怕自己地位不稳。

“他的事情他自己有数,我何苦挂心。尽管说,我是不知道他在外面什么行事,怕一会儿说错话连累你。”

女孩定了定神说起来,到最后声音都在抖。她说黄景瑜向来不知道收着力气,兴致起来花样多,玩得也狠,全不顾及另一方的感受,一次下来死去活来。他还忤逆不得,又是行伍出身,力气大下手重,拂了他的意的,伤得连歇些时日的也不是不曾有。她真是慌得狠了,什么话都乱着往外说,到得最后再想不出什么,只大睁着眼睛望着夜色,呼吸微细。

“你别怕,他定是冲我来的。”尹昉小声说。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是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一个戏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宝贝。

他把椅子挪得离门近点,又打起瞌睡来。黄景瑜踹门进来,高声问:“睡好了?——怎的还穿着衣服?说体己话呢?”说着便拔枪。

“黄景瑜你发什么疯!”尹昉猛地站起来挡在他前面,胸膛抵在枪口上。黄景瑜把枪管往前顶顶,用了很大的力气。尹昉被撞得皱一下眉,上身晃一下,却一步都没退,重新站直了,抵着枪口用力顶回去。黄景瑜的枪压着他皮肉,从他胸骨往下滑,时而小角度转动着,冷笑道:“你还真管得住自己。”说这话时他枪口顶着尹昉耻骨,隔着层衣料打着旋磨。

尹昉一直抬着头,不瞬目地盯着他眼睛,这时候气息骤然乱起来,眼神却还清明坚定。黄景瑜轻笑一声放下枪,挽过他的腰,说陪我出去待一会儿。将出门时他忽然抬枪对着女人扣动扳机。枪声在狭小室内炸开,,女人吓得半声都出不来,却毫发无伤。刹那间尹昉扳着他手腕按下去,弹头打在水磨石地砖上,打出一个凹坑又弹开。他竖直用力,枪口划出的却是个圆弧。黄景瑜还在无声地笑着,表情阴冷,眼睛似乎是猝然亮了一下。尹昉全没看到这些,只垂下眼睛,手还覆在黄景瑜手腕上,后坐力震得他骨头发麻。他的手试探着向下,划过黄景瑜手背,缓慢却坚定地合上保险。黄景瑜就势抓住他手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自去倚到床上。

“出来。”尹昉还在门口,低声叫那女孩。女孩看神仙般望着他,片刻不敢多留,小心翼翼去。旁的宾客舞女早走干净,尹昉送她到门口,又嘱咐司机把她送回去。他披一领银狐裘,半张脸埋在温软的毛绒里。单独看时他其实很高,可是平日里总站在黄景瑜身边,人又清瘦,才显得身量小。现时夜色里汽灯下,俨然长身玉立的贵公子。他曾经呢?他若不是困在这里,该是怎样一种活法?女孩忽然生出一个古怪念头。

“尹老板你……”她欲言又止。

“没事,你走吧。以后去哪儿别光盯着钱,也先看看是怎样一个人物,免得趟像我们家这样的浑水。”尹昉笑,一双手拢在袖口里,“我的事情总归该我自己扛。你且走,莫挂心。我又不去你们那儿逛,以后横竖是见不着的,挂念什么。”

他看着车灯划过夜色,转身回了屋。甫一推开里间的门黄景瑜便醒过来,按着他往床上砸。半醉的人力气极大,撕咬一般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齿痕。他这次似乎还知道收着点力,可也远称不上温柔,终于结束时尹昉疼得想起第一次。黄景瑜在旁边细细地看,他胸口方才被枪管顶过的地方已经转为暗青色,手指贴上去他便躲。

“你何苦啊?我当时用了那么大力气,你就硬扛着?”黄景瑜在他瘀伤边划着,尹昉去推他的手,被他顺势抓住。“你这人,从猫一路护到女人,生怕我对他们怎样,单不怕我动起气来拿你开刀。别人的命都是命,偏你的不是?”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轻贱得,别人的命任谁也轻贱不得。”尹昉低声说。

“那你的命我可还能轻贱得?”黄景瑜伸手把他捞进怀里,嘴唇贴上他耳廓问。

“我整个人不都落在你这里,黄长官想干什么我哪拦得住。”

“你这性子合该当个革命党。”黄景瑜笑,握着他的手掌对着灯光细细端详,划过他每根手指。“可惜这手不像啊,这么清秀,倒是拿笔杆子的手。皮肤也好,又细又白的。”

他这话纯是信口胡诌。尹昉肤色比他还暗几分,手也不似女孩儿纤细,倒像他故乡山里竹林,筋节毕露却修长。尹昉想抽回手,却又顾忌着被他看出不愿,整个人僵在他怀里。

“你可真好,干净又亮堂——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黄景瑜叹出口气,把尹昉的手按回他自己身上,从胸口流连到腰际,“你看,你自己就有这么好。”

尹昉立竿见影地红起来,一直推他,缩到床角把自己裹起来。“你别闹!我困了让我睡觉!”

“我不动你了成吧?你过来。”黄景瑜把他捞回来。

尹昉团成一个球贴在他胸口。过了很久才问:“你根本没喝醉吧,今天发什么疯。”

“以后不会了。”黄景瑜揉揉他脑袋,觉得这人清瘦得像要按进他身体里去。

 

尹昉用把不知多少年的手枪指着他时依然是这副神态,握枪的手非常稳,脸上不露波澜。“我也不想杀你,你和我一道走吧。”他低声说。

“你还真是革命党……”黄景瑜笑,转头找个凳子坐下,靠在椅背上,全然是放松的体态。“我若真跟你们走了,摸清你们底细把你们连锅端掉,你又怎么办?”

“我赌黄长官对我的喜欢,比我喜欢你还多几分。”尹昉说得沉静。

“你自己改的计划?”黄景瑜问,不出意外地看见尹昉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

“我若跟你走了,你又待怎样?”他接着问下去。

“那我便要谢谢黄长官,心系天下苍生,少使千万人流血。”

这不是黄景瑜想听的回答。他想听尹昉说你若走了我便跟着你,不再暗地里做那杀头的事情。他愿意带他去随便哪个地方,远到恩怨和过往都遥不可及的地方。他甚至愿意送他出洋,让他完成学业,在更适合的地方熠熠生辉,自己在国内等着他也好,等不到也好——他原本一直知道尹昉想回去,想离开这座城,想继续上学。他只是舍不得放他走。

但尹昉只是看着他,眼睛和枪口一样漆黑,投下一样平淡的注视。

“我若杀了你,你要怎样?”黄景瑜又问。

换别人来看,这全然是个滑稽问题——枪在尹昉手里,黄景瑜空着手,何况他们离得很远。从哪个方面想,尹昉都有绝对的胜算。

可尹昉答得很认真:“那我也要谢过您,谢您让我杀身成仁,尚可落得个清名,激励后辈,不再被人指斥作攀高枝的兔子。”

黄景瑜冷笑一声,猝然起身向尹昉撞去。瞬息间那支枪哑了火一般安静。这空出来的一隙足够黄景瑜按住他,绞住他手腕,花了死力气夺枪。尹昉拼死挣扎,两人狼一样撕咬缠斗,彼此都红了眼睛,下手毫不留情。一切结束在黄景瑜一声枪响。他夺过枪许久仍制不住尹昉,枪口便抵上尹昉膝盖,毫无迟疑地扣动扳机。尹昉疼得动作一滞,他的枪就撞上他下颌。

“别动!”黄景瑜大喝。尹昉挣了几下后安静下来。黄景瑜抬枪,任枪管从他下颌滑上脸颊,抵在他唇上。他暴躁地转了转枪,尹昉就张口含进去,几声细小的呛咳被堵在嗓子里。

“我这么多年死人堆里爬出来,你不过见我对你好了两天,就把我当成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杀的?”黄景瑜冷笑,很重地把枪往里推一下。尹昉闷哼一声,头撞上地板,窒息似的咳着,急喘着气,脸渐渐白下去。这时候他眼神反倒平和下来,透出安稳与信赖,把性命交托出去便再不挂心生死。

黄景瑜当他面把子弹退出来,揣在胸口,随手把空枪甩去角落,脱了沾血外套,出门去打电话叫医生。走前他转头望了地下一眼,尹昉伤口血流得不很急,想必没伤着大血管。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合上门扇。

过一阵子他再回来,后面跟了几个医生护士。尹昉正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一路是淋漓的血。黄景瑜一步抢上去架住他,把他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小地方找到个洋医生就属不易,能做的终归有限,不过清创止血缝合。黄景瑜在一旁抱臂看着,表情冷淡,过一会问:“他多久能好?”

“不好说。他损伤太严重,伤口能愈合,预后不乐观。”洋医生平常不怎么开张,说话时舌头都打结。他讲子弹把软骨韧带撕裂得颇严重,着实不好恢复。

尹昉听得这话,眼里浮起一层薄雾,眨眨眼水光便消去。黄景瑜看他这副神情,虽是在气头上,内心终归有些不落忍,心知尹昉这些年苦累换来的一身功夫毁在他这一枪里。唱武生的嗓子再亮武艺再精,哪有拄着拐上台的?活命的本事被人毁了,往后只能像给人剪了膀子的仙鹤,困在园子里仰人鼻息,无怪他这样打死不低头的性子也红了眼眶。

尹昉眼睛死了一般望着半空,过一会儿稍稍移动,慢慢落到黄景瑜脸上又慢慢移开。他的眼睛看起来很累了,麻药随着心跳流淌,他感觉困,又有点冷,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触觉还在,针线牵扯皮肉的感觉鲜明得令人惊异。他看看黄景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见铁器落在搪瓷盒里,嗒嗒地响。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穿白衣服的人收起染血物件离开,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他才在疲倦中睡去。黄景瑜一直站在远处,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不靠近也不说什么,他一次次惊醒总能看见他。你在想什么,他想,你会难过吗,那我又在想什么,我自己呢?

 

夜深时黄景瑜推门进来,见尹昉醒了,仰躺着发呆。他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吱呀一声响,尹昉跟着一颤,想必是疼得厉害,多细小的震动都如实反应在伤口上。“疼啊?”黄景瑜问,伸手覆在他眉骨上。他的声音像把钝刀,划在黑暗与寂静里。尹昉小声说了句什么。

“你不怕我啊?”黄景瑜低声问。

“我连死都不怕,怕你干什么。”尹昉哑着嗓子回他。

“你不是怕我把你关在这儿一辈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真以为你装得多像?一般人哪有能拦下我上次那一枪的。何况你手也不是读书人的手,满手的茧消了,印子总也还在。现在你愿望都落空了,杀我没杀成,壮烈也没壮烈成,传到外面去人家也只说我养的小兔子不听话,触了我的霉头,让我废了一条腿——你还能怎样?寻死觅活?“黄景瑜笑声低哑。

“谢谢……景瑜。“尹昉试探着,第一次面对他这样唤。

“你还有什么可谢我?“黄景瑜怔住。

“谢你……谢你对我的喜欢,多到没当场杀我。”尹昉努力扯出半个笑。麻药效力已经过了,他疼得半个身子都是麻的,说话像在大风里飘。黄景瑜愣了一下,低头贴上尹昉的脸,额头抵着额头,手贴在他耳廓上。静默持续成胶质般的形态。尹昉闭上眼,睫毛颤动,像落了只蝴蝶。

最终黄景瑜找到他的手,悄悄扣上去,说:“睡吧,我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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