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昉】光沉落的时候（1）
终归路不一样。
尹昉抱着电脑挑照片的时候这样想。他鼠标一点点滑下去，挑出构图好看的拖进ps，调色调光调曲线，惊艳的几张拖进微博里凑个九宫格，剩下的存在文件夹里，准备哪天洗个影集。他翻来翻去哪张都舍不得删。北非的王国天蓝得净澈，处处是鲜艳却不失和谐的色彩，建筑是古奥的几何形制，光在廊柱间穿梭。再往下滑有一张糊得彻底，单反都救不回来的车祸。谨严构图里闪进一张几乎要把屏幕占满的大笑的脸，在一个奇诡的角度被镜头捉住，模糊又扭曲，流出去大概会成为某人一辈子的黑料。
他把这张照片拖进微信里发给黄景瑜，又拿它做了个表情包。做这些的时候他在床上下着横叉，笔记本摆在身前。这样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把跳舞时的习惯全捡回来，再不是背着几十斤在沙漠里狂奔的节奏。他也是在这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黄景瑜了。
所以终究是路不一样啊。他一面调整角度把韧带压得更开一边想。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男人走在街上已经会有无处不在的镜头和尖叫，片约渐渐多起来，一个剧组连一个剧组地跑，连轴转地兼顾拍摄宣传和通告。黄景瑜即使是最平凡的时候，一个人漂在南方，也总是处在人群中，光芒耀眼的。生就的出众身材精致皮相，在这一行里就是老天赏饭，如今渐渐变成行走的流量包，是幸运也是必然。
这就更显得摩洛哥的时光珍贵。彼时大男孩还没有太多粉，在偏僻的小国下了戏闲到盯着酒店里服务手册猛看，被他拉出去满城乱转时还有十二万分的不解，面对集市陋巷野狗和羊一脸懵逼。他习惯被镜头围绕，举起手机八成也是在拍自己，看着尹昉上蹿下跳七扭八歪地调构图找角度拍那些蔬菜水果，觉得这人怎么无聊得这么好玩。
这时候黄景瑜的微信回过来，是一张不知什么时候的偷拍，照片里尹昉端着单反挂在土墙头上拍另一边的长天阔野。构图专业，其心可诛。
“构图专业，其心可诛。”黄景瑜窝在头等舱座位上，看见尹昉的回复窜出来。感谢高科技让飞机上也连上了网，让他在跨国航行中也有机会干点什么。
旁边助理小姐姐戳戳他，开始一板一眼地训他，大意是都困成这样了怎么还在玩手机，飞机上不睡你还去哪睡。黄景瑜高举双手作投降状，逗乐了女人才闭上眼睡去，梦里脸上都挂着笑。
他的梦里自己在一条无穷无尽的走廊里走，两边墙壁上镶嵌着落地的镜子，远到在视野尽头消失成一点。镜子上镶着把杆，人踏在木地板上咚咚地响。镜子里全是尹昉，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拍照的尹昉，面对非洲青菜皱着眉挥刀的尹昉，大街小巷里随处乱逛的尹昉，沙漠中在他身边开着只剩架子的车，一脚油门踩向天边的尹昉，还有小小的套在练功服里，肋骨轮廓都被布料绷得明晰的尹昉，十几岁时在台灯下压着腿刷题的尹昉，在或明或暗的舞蹈房内把自己延展成各种姿势的尹昉。黄景瑜在远处看，无限远的镜里全是尹昉的倒影，离得近了却又诚实地隐去，只留一个笑得无奈的自己与镜外人面面相觑。
走廊居然有尽头，扩展成高而广的空间，这空间里有真实的尹昉。他在镜外腾跃奔跑旋转，跳着看不出编排的舞，四面的镜子里影像与之相和。他的肌肉流水般收缩舒张，绷紧时驭龙伏风，放松下来又像安静沉落的云雾。这样的尹昉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他，胸膛因为剧烈运动起起落落。黄景瑜惊了一瞬，大步走向他，尹昉开口说着什么——
黄景瑜在这当口醒来，脸热心跳，侧侧身子拿外套盖上腰，不让助理小姐姐看见。尹老师啊，他想，尹老师真可爱。他又有点懊恼，想为什么醒得这么早，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鲜嫩的尹老师。
尹老师可真可爱。他本不是自己那样穿着高定游走于镜头之间的人。就该在黑暗中投下一束光，落在他的眼眉肩颈上，强调着那些坚定又流畅的线条。他算不上长得精致，却有种顽固又清澈的美感，面对镜头时也不过分突出他的身材与面容，而是把自己的轮廓与阴影布景融合在一起，构建微妙的气氛。非要形容的话黄景瑜只能想出句东北话，“带劲”。他没发现自己这样想着的时候舔着下唇。尹老师啊，他只合出现在或青或蓝的打光下，在叙事隐晦语焉不详的文艺片里，在闪回间用清亮声线诉说莫名其妙的性暗示。
啊，尹老师。黄景瑜捂脸，手底下虎牙笑得跳出来。尹老师和自己，终归路不一样，他是玩弄光影与肌体的人，老艺术家，他属于舞台——所以他更可爱了啊。
飞机逐渐压低，舷窗外静谧的异国的海。黄景瑜掏出手机拍一张发给尹昉，说老艺术家你快看，你什么时候也过来玩。
尹昉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很久回一个受伤的表情，说我们这么熟了你都不看我微博的吗，我去过那边的呀。
黄景瑜第一反应是委屈。我从头到尾看过你微博，可我在你微博里只看见你啊。随后又有点小雀跃，尹老师说“我们这么熟了”。再然后震惊了一下，尹老师知道我去哪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黄景瑜因为气压变化张了张嘴，笑就遮掩不住。助理小姐姐拿笔敲他头，说你干什么呢飞机上也没怎么睡，看你笑得跟谈恋爱似的。
她本来是打趣，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这行里不说艺人要爱惜羽毛，一天天塞到爆满的作息也让他们宁可跟人睡一觉也没有认认真真谈恋爱的时间。但黄景瑜的脸居然可疑地红起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助理腹诽，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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